“是你?”东衡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过来,“你与苏淮是一伙的?”
云水微微一笑,打了个佛号:“阿弥陀佛,东衡施主可还记得,贫僧曾说过施主将会有血光之灾?”
“记得又如何,不记得又如何?”
“不记得的话贫僧现下来提醒施主,记得的话,贫僧现下让施主死得明白。”
东衡抽出腰间软剑,冷声道:“你倒是很自信能打赢我?”
“贫僧曾是前任东厂督主座下的第一高手,而东衡施主却是现任东厂督主座下的第一高手,贫僧十分好奇,究竟是东衡施主厉害,还是贫僧更强。”云水从袖口抽出一条黑色长鞭,含笑看着东衡。
东衡面无表情道:“你可以试试。”语毕,起先出了招。
云水很快与东衡交战在一起,两人自墙内打到墙外,又从墙外打到墙内,很快便吸引来了巡逻的东厂番子和西南北,以及一直在看戏的莲岂跟何翩翩。
何翩翩已经被今晚的奇遇惊住了,先是在轩王府见到了一直没露过面的靖王,现在又被莲岂拉着埋伏在黑暗处看着东衡跟别人打架,她觉得她已经升华了,今后再遇见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,她都不会觉得太过惊讶。
“督主,要不要去给大档头帮忙?”北晏躬身向莲岂询问。
莲岂一手拉着何翩翩,一手负在身后,兴致盎然地看着打斗中的东衡:“不必,事实上我也很想知道,前任东厂督主座下的第一高手,和现任东厂督主座下的第一高手,谁比较厉害。”
“……”真绕口,何翩翩无语地瞥了莲岂一眼。
莲岂似有感应,回头看了看她,嘴角含笑,勾着点云淡风轻的弧度:“不生气了?”
人家东衡在前面拼命,他们却在下面谈情说爱……何翩翩惶恐道:“我从来就没有生气。”
莲岂挑眉:“那你之前是在做什么?”
“我……”何翩翩蹙眉组织了一下语言,没什么表情道,“等将来有一天七叔受了伤害,想起我,你就会明白了。”
“哦。”莲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“我会仔细考虑你的话的。”说完,转回头看着明显处于下风的东衡,对北晏等人吩咐道,“上去帮忙,抓活的。”
北晏等人领命,迅速上前抓人,但当他们费尽力气擒住云水之后,云水竟然服毒自尽了。
“督主,是鹤顶红,死了。”北晏将云水的尸体拉到了莲岂脚边。
莲岂用穿着洁白鹿皮靴子的脚踢了踢他,略有些失望:“所以这一晚上我们就只是在这里喂蚊子么?”
何翩翩第一次这么赞同莲岂的话,是啊,秋蚊子最毒,七叔咱们赶紧回房吧……她挠了挠胳膊,提起蚊子还真觉得浑身发痒。
“算了,就当训练你们以后在晚上也可以头脑冷静反应敏捷吧。”莲岂淡淡转身,依旧不松手地拉着何翩翩,“记住,以后在别人服毒自尽之前,提前一步卸了他的下巴。”
“……属下受教。”一干人等一齐应道。
何翩翩就这么又被莲岂牵驴子一样牵回了房里,头进房时她忽然在台阶处看到点奇怪的东西:“七叔你等等……这里好像有条□啊……”
莲岂身子一僵,表情十分难以捉摸地转过身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,一字字道:“……翩翩,那是引水道!”
“……”何翩翩尴尬地笑了笑,“哦,平时没看到过啊。”
莲岂颦了颦眉,后退几步下了台阶,弯身仔细打量了一番,从引水道的边沿捏起一条麦色管状物,缓缓拉出来,竟有一米多长。
翩翩上前检查了一下那管子的末端,切口整齐,显然是用刀子割断的。
“想不到有人竟能将密道挖到我东厂地下。”莲岂的神情十分有趣,似有兴味,似有怒意,让人捉摸不透,“不过没关系。”丢了管子,他雍容一笑,“明天再收拾他们。”
明天?这么重要的事明天才做?何翩翩非常特别以及极其的不理解:“七叔,此事非同小可,我看您还是先……”她扯着身子,不肯跟他进去。
莲岂立在门口,笑着回头,使劲拉着她往里走:“我已命人将饭菜挪到了卧房,今日是我的生辰,那些烦心的事我们明日再说。”
“……”七叔的生辰啊,“我都还没为你准备礼物。”出于礼貌,何翩翩最终妥协地跟他一起进了房。
莲岂不甚在意道:“你就是最好的礼物。”
翩翩看了看自己——我?
“翩翩,你瘦了。”
…………不带这样的!何翩翩几乎含泪地看向莲岂:“七叔,你知道这句话对于一个胖子的意义吗?千万不要乱说啊!”
“是真的瘦了。”莲岂又重复了一遍,抬手扯下她的外衫,“你看,衣裳都大了。”
“……等等。”何翩翩捂住胸口,“七叔你这是做什么,不是要吃饭吗?”
“哦。”莲岂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的胸口,抬手向后抚了一下,碰到筷子随意拿起,“那就先吃饭。”吃完了再吃你。
何翩翩被莲岂看得十分窘迫,硬着头皮坐到了桌子边,谁知莲岂竟比她还不淡定,转身时不小心碰到桌上的汤碗,冒着热气的汤水全部洒在了桌上。
故意的吧?????翩翩一眨不眨地盯着莲岂。
莲岂尴尬地摸了摸鼻子,扬唇一笑:“真是不好意思,我无状了。”
“……”何翩翩无语地从水架边取来抹布,低着头去收拾桌子。
门外的婢女见此,急着要进来帮忙,但都被莲岂暗自屏退了下去。他兀自走到翩翩身旁,低声道:“我来吧。”
何翩翩看着那素白无暇的手接过她手中的抹布,激动了很久才冷静下来:“七叔,这种粗活怎么能你来,还是我来——”
“我来便好。”莲岂压下她欲抢回抹布的手,话锋一转道,“但我有个条件。”
又没让你做,你还提条件……何翩翩满头黑线:“什么条件?”
“我收拾完了这些,你今夜便让我睡在这里。”他叹了口气,“翩翩,我已经睡了半个月书房了。”
“……”何翩翩默默地扬眸看着莲岂。
莲岂无声地与她对视。
四目相对,胜过千言万语。
良久,何翩翩首先有了动作。
她走到他身边,将他手中的抹布拿了过来,展开平放手中,盯着莲岂清隽秀雅的面孔良久,忽然将还没有擦过桌子的干净抹布盖在了他脸上。
顿时,四周冷气扩散,鸦雀无声,倍感萧索。
婢女们见此一幕都“呀”地一声跑走了,唯独往日惧怕莲岂至极的何翩翩仍淡然地留在原地。她就那么若无其事地立在他身边,看着他完全怔愣在那里,心底滋生出一股快感。
“你想谋杀亲夫么?”
莲岂的脸被抹布盖着,看不清神情,不过何翩翩可以肯定,他的脸现在一定很臭。
她颇为得意地勾了勾唇:“我这是大义灭亲!”
“翩翩,你长大了。”莲岂抬手将抹布扯下来丢到一边,叹了口气道,“都敢戏耍七叔了。”
何翩翩竖起一根手指纠正他的话:“七叔你很容易被人家耍吗?”
莲岂垂眸揉额,揉完了干脆捂住了眼睛,单手拄着头沉默在那里。
“七叔没什么事的话,我就先走了。”
“走?”莲岂抬眼看她,“去哪?”
“既然七叔说书房冷,睡不好,那七叔就回来睡好了,书房由我来睡。”
莲岂的双眼被手掌捂得发红,愣了半晌来了一句:“其实我并非故意将你排除在计划之外。”
何翩翩本欲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,对这句话表现出了充分的兴趣。
“我还什么都没告诉你,洛承轩便急欲从你身上知道点什么,我若告诉了你,那还得了?”
何翩翩一怔:“你说他是为了从我身上知道你的秘密,所以才……”
“否则你以为呢?”
“……我猜想过很多原因,但一直没敢往这方面猜。”因为完全不知道你的一切,所以有恃无恐。
莲岂沉默。
何翩翩也无话。
须臾,他站起身,轻声道:“我有点累,要先去沐浴,休息一下。”略顿,他压低了声音,“但我有一个习惯,一直改不过来,那就是在我沐浴的时候,永远会忘记关门。”
何翩翩不明所以地看向他。
莲岂拍怕她的肩膀,意味深长道:“翩翩若想知道什么的话,就过来吧。”
第38章
不得不说,莲岂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。
——只要她过去,就能知道一切。
但是……不知道为什么,翩翩总觉得他最后那句话绝非字面意思那么简单。
去,还是不去,这是一个问题。
当好奇心和求知欲对上了理智,结果相当明显。
二比一,理智完败。
何翩翩走在去找莲岂的路上,耳根没由来发红,纵然迟钝如她,脑子里也有根叫做危机意识的弦波动了。
要不然还是别去了,反正知不知道对自己影响不大。
……可是如果真不去的话,她可能会半辈子睡不着觉。
左思右想间人已经到了水阁,抬起的手抵在门上,敲也不是,不敲也不是。来来回回犹豫了足足一刻钟,何翩翩咬了咬唇,决定还是改日再谈,转身预备回去。
而就在这时,水阁里传出了莲岂不疾不徐地清越嗓音:“来了便进来吧,我等你很久了。”
……等你很久了等你很久了等你很久了。
谁、谁要你等啊!何翩翩全当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。
“翩翩,错过了这次机会,我可是什么都不会再告诉你了。”莲岂轻声细语地诉说着,“你真的不想知道么?”语毕,带着蛊惑的淡笑声响起。
何翩翩忽然觉得自己这么矜持很没意思,他们是夫妻啊,也坦诚相对过了,还有什么是不能看不能做的?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下去吧?晚死不如早死,反正都要死,干脆现在死。
打定了主意,何翩翩放松了下来,她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番,淡然地转身推门而入。
水阁里的竹榻子边坐了一个人,身材修长,白衣如雪,黑发顺着肩膀垂落,一室的旖旎全部汇集在他的身上。他微侧过头,含笑凝视着踏入水阁的她,低声道:“过来吧。”
靠,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。
何翩翩这样想着,还是缓缓朝他走了过去。
身后的门无风自闭,莲岂高深的内力让她失去了临阵脱逃的念头。
水阁的隔间里有一座很大的水池,池子周围由上好的黄花梨屏风包围着,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一丝景色,只能见到袅袅上升的白烟,只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,极为诱惑。
莲岂随手拉住走到身边的翩翩,将她带到了水池边,毫无预兆地跳了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