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谁?她?”
“对,是她。她不知怎么地,就疯了。奴婢揣测,或许她是装疯,让您厌弃了她,就可以利落地赐她一死了。”
嗤。
年素鸢冷笑一声:“无论她真疯假疯,本宫都要把她逼成真疯!你替本宫找件白衣裳来。”
“主子是要……”
“跟上回一样,扮鬼,吓她。”
如玉的脸色变了几变,终于还是听从吩咐,替年素鸢找衣裳去了。无论如何,人们对鬼神总是敬畏的;向年素鸢这样乱开鬼神玩笑的,几乎绝无仅有——不过,谁让年素鸢自己就做过鬼呢?
***
明椒或许是真的疯了。
至少年素鸢去看她的时候,她已经瞪圆了眼,呵呵哈哈地笑着,蓬头垢面,状若厉鬼,十指弯起,试图扼住年素鸢的喉咙。
年素鸢当然没有让她如愿。
她仔细瞧了瞧明椒的眼睛,有些混浊,目光也有些散。
看样子,明椒的确是被她折磨得精神崩溃了。
那么,就这么任明椒自生自灭?……
她可真不甘心呢。
“看好她。”年素鸢吩咐道,“等本宫想好怎么处置她再说。”
嬷嬷们唯唯诺诺地应了。年素鸢的手段,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,直教人不寒而栗。也幸亏年素鸢不会轻易对旁人下手,否则……
离开小黑屋后,年素鸢只觉得头疼得厉害,根本睡不着,便又起来,用温水擦了擦身子,抱着被褥坐着,望着帐子发呆。
她应该考虑身后之事了。
趁着她还有两三年可活的时候。
弘晀有胤禛亲自照看着,又是板上钉钉的东宫储君,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,倒是福沛……哦,还有柔嘉。若是她死了,皇后肯定会将柔嘉接到承乾宫去住的,她同样也不用担心。
齐妃,能信得过么?
算了罢,齐妃连自己亲生的三阿哥都能养残了,还能指望她能教好福沛么?
裕妃?她可是个不揽事的主儿。
要不……宁妃?
怕也是不成……
年素鸢想着想着,竟然维持着坐姿,抱着被褥,睡着了。
等到次日醒来时,后颈也疼得厉害。
今天是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日子。
年素鸢仔细地问了太医,太医答道:“娘娘素来身子弱,如今还需仔细调养着,日日含着参片养气才是。最最要紧的,是不能动怒。”
她不信。
过了不久,胤禛命人来催,让她去乾清宫东暖阁,年羹尧已在那儿等着了。
年素鸢只对年羹尧说了一句话:
“还请二哥谨记,您一身维系着整个年家。”
所以,绝不能轻举妄动,绝不能将整个家族都卷进政治旋涡之中。
年羹尧咬了咬牙,很久才说道:“这一回,老子非得将盐商的老窝都给翻个个儿不可!妹妹别介意,哥哥就是个大老粗!若得空儿,要多看顾着嫂子们,可晓得么?”
年素鸢彻底松了口气:“多谢二哥,妹子记下了。”
年羹尧告退了。
年素鸢小心翼翼地掀了珠帘,看见胤禛还在办公,也不知道该不该告退。乾清宫和养心殿如出一辙,都不是后妃能来的地方。今日胤禛命她过来,已是大大的破例了;若是被老大臣们瞧见,恐怕又是好一通上疏。
胤禛奋笔疾书,速度很快,但字迹却颇为潦草。
年素鸢忽然想起一个笑话来。
朝堂中有位大臣,也不知是叫田文镜还是尹继善又或是诺敏……某一天看见胤禛洋洋洒洒上万字的朱批,傻眼了,因为他一个字也不认识。然后他没奈何,只得捧了折子去找怡亲王。怡亲王只略略扫了几眼,便极其流畅地给念了出来。从此以后,只要大臣们有看不懂的朱批,只管去找怡亲王,保管能够妥妥当当地给译出来。
“瞧你的样子,似乎心情不错?”
胤禛不知何时搁了笔,站起身来。
年素鸢这才发觉,方才竟已不自觉地翘了翘嘴角,似乎很是开心的模样。咳,果然不能在皇帝面前胡思乱想,尤其是想笑话……
但是在胤禛看来,是年素鸢替他解决了年羹尧这个大难题,所以笑得如释重负。
他瞥了一眼装折子的小匣,决定把弹劾年羹尧的折子先压下不发。
45、染沉疴(二) ...
年素鸢的确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。
毕竟,若是年羹尧低调一点儿,年家百年富贵,根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。
她没有在乾清宫多做停留,而是立刻告退,示意自己根本不打算干预朝政。只不过,回去的时候走得急了些,又是好一阵眩晕。
恐怕是真有些不妥了。
年素鸢花了好几个时辰来思考,最残忍的死法究竟是什么。
明椒既然能将她活活气死,她定要恶狠狠地反击回去,才能真正出了这口气!
不过她似乎发现,自己找不到更残忍的死法……
凌迟?
倒是既屈辱又血腥,不过若是把明椒剥光了往架子上一丢,鱼网一网,用小刀子一块一块地切下来……她大约挨不过十刀,就会死去。
绞刑?
硬生生把脆弱的喉咙绞断,的确有种酣畅淋漓的恐怖感。但是,这个死法也未免太快了一些。
孔雀胆?活活疼死她?
……还是算了,且不说她根本无从去弄孔雀胆,即便是弄到了,又该怎么向胤禛解释那东西的来历?可别为了一个明椒,弄得一身腥臭……
“主主主主主子!”
如玉心急火燎地跑了进来,一口气儿不带喘的:“宝宝宝宝宝宝亲王他他他他他他圈禁了?”
“他圈禁了谁?”年素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。
“不,是他被圈禁了!”
“什么?!”年素鸢惊讶不已。这段日子,她可没做什么折腾弘历的事情!
“是刚刚才由宗人府颁的旨。奴婢一听说,就紧赶慢赶地来告诉主子了。”如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:“罪名似乎是谋逆……”
谋逆?
难道说,又有哪个不长眼的要挑唆弘历造反不成?听说还有书生给岳钟琪写信,劝他拥兵自立呢……
等等。
她思忖片刻,低声说道:“你去问问,皇上今日可是换了匣子?”
“什么匣子?”如玉不解。
“算了算了,本宫自己去问,你去盯着明椒,等本宫今夜回来处置她。”
年素鸢去了东宫找齐妃,赏花。
赏着赏着,一路赏到紫禁城前头去了。
她仔细听着太监侍卫们的窃窃私语,而后捕捉到了一些有用的话。
譬如,今天胤禛特意草拟了一份圣旨,但是谁也没看见。
譬如,今天胤禛看了正大光明匾很久。
譬如,方才胤禛传诏,诸位总理王大臣齐聚养心殿……
年素鸢悟了。
弘历的罪名不是谋逆,而是“曾被先帝议储”。
若是将来新皇即位,有些不长眼睛的家伙跳出来说,四阿哥才是血统最正的皇子,就算天资平庸也能登上皇位,那可是大大的不妙。
年素鸢心中百味杂陈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她慢慢地回了翊坤宫,齐妃不明所以,却也不敢打扰,就此告退。
是时候让明椒死了。
年素鸢踏进小黑屋时,明椒犹自未醒。
她摸了摸明椒颈侧的动脉,感受着那细微却平缓的跳动,突然升起了一种冲动,她要刺破她的咽喉,令鲜血喷涌而出……
“皇贵妃。”嬷嬷们向她行礼。
“解开她,只缚住她的手足,本宫有话同她说。”
“可是她已经疯了……”
“呵……疯了……那就让她彻底地疯了吧……”年素鸢慢慢地将手挪开,猜测着明椒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。若是真的,那可就……